1.裁判书字号
一审判决书：北京市宣武区人民法院（2007）宣刑初字第331号判决书。
二审裁定书：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2008）一中刑终字第485号裁定书。

2.案由：挪用公款案。

3.诉讼双方
公诉机关（抗诉机关）：北京市宣武区人民检察院，检察员：高琴。
被告人（原审被告人）：陈某，男，1963年8月5日出生，山东省济南市人，汉族，研究生文化，原系中国建银投资证券有限责任公司固定收益部总经理，曾任中汽财务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中汽物贸有限责任公司董事，北京中汽三桓商贸有限公司董事。因本案于2006年8月11日被羁押，同年8月22日被逮捕，同年10月17日被取保候审。
一、二审辩护人：赵瑜，北京市汇源律师事务所律师。
翟端生，北京市中合律师事务所律师。

4.审级：二审。

5.审判机关和审判组织
一审法院：北京市宣武区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喻晓敏；人民陪审员：刘俊德、王培发。
二审法院：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王靖；审判员：关芳、杨立军。

6.审结时间
一审审结时间：2007年12月20日。
二审审结时间：2008年7月9日。

（一）一审诉辩主张
1.北京市宣武区人民检察院指控称
1997年12月间，被告人陈某利用负责中汽财务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财务公司）及下属北京中汽三桓商贸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中汽三桓公司）股票业务的职务便利，从中汽三桓公司挪用人民币150万元，在北京中经信房地产开发公司为本人购买了位于本市海淀区XX路西街甲11号6楼702号的住房一套，由其个人居住。北京市宣武区人民检察院认为，被告人陈某身为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挪用公款150万元人民币归个人使用，超过三个月未还，情节严重，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七十二条、第三百八十四之规定已构成挪用公款罪，提请本院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
2.被告人的答辩及其辩护人的辩护意见
被告人陈某对北京市宣武区人民检察院指控其犯挪用公款罪予以否认，辩称该房屋是财务公司的领导对其个人进行的奖励，领导事先知道并同意其购房。其辩护人的辩护意见为：中汽三桓公司不是国有企业，陈某没有受国有公司委派到非国有的中汽三桓公司从事公务，购买的房产不是陈某个人行为，陈某不是擅自入住该房产。本案证据不足，请求判决陈某无罪。

（二）一审事实和证据
北京市宣武区人民法院经公开审理查明：1995年8月，被告人陈某由中农信山东公司调入中国汽车工业总公司参与筹备财务公司，同年8月9日，陈某经中国汽车工业总公司推荐被财务公司任命为总经理助理兼资金部经理。1997年3月27日，陈某被聘为副总经理，其职责权限为：主管财务公司的资金调度工作，协助各部门调剂资金余缺，1000万元以下的同业拆出资金审批权及投资业务。
1997年4月，被告人陈某经推选任财务公司控股的中汽物贸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物贸公司）的董事，后经选举又任物贸公司控股的中汽三桓公司的董事。1997年12月，被告人陈某从中汽三桓公司划走金额为人民币150万元转账支票1张，付给中经信房地产开发公司，用于购买位于本市海淀区XX路西街甲11号6楼702号的住房一套。因尚有尾款未付，陈某后以承租公房的形式入住该房屋。
1998年初，陈某提出调离财务公司。财务公司发现陈某购房一事。1999年11月17日，财务公司与陈某签订了租房合同，同意陈某租住该套房屋。同年12月13日，财务公司以该单位名义与中经信房地产开发公司签订了购房协议。此后财务公司与陈某一直就该房屋的归属进行协商，并先后形成数份解决方案。2002年11月11日，中汽三桓公司依双方约定出具证明给中经信房地产开发公司，同意将该套房屋过户给陈某。2003年6月，陈某取得了该房屋的所有权。由于陈某未履行其与财务公司的协议，2006年7月，财务公司向检察机关举报，后陈某被抓获。
上述事实有下列证据证明：
1.企业法人营业执照、工商底档等书证材料，证实财务公司、物贸公司、中汽三桓公司均系国有控股的有限责任公司，其中财务公司、中汽三桓公司均有非国有成份。
2.任职证明、有关文件、股东会议记录、相关的工商档案，证实被告人陈某于1995年8月，由中农信山东公司调入中国汽车工业总公司参与筹备财务公司，先后担任财务公司的总经理助理兼资金部经理、副总经理，主管资金部与投资部。1997年4月，陈某经股东推选担任财务公司控股的物贸公司的董事，同年7月，经股东选举担任物贸公司控股的中汽三桓公司的董事。1998年7月，由于陈某要求调出财务公司，遂解聘其财务公司副总经理的职务。自1995年至其调离，陈某的人事档案关系始终在中国汽车工业总公司。
3.财务公司出具的证明，证实陈某在财务公司的职责权限为：主管资金调度工作，协助各部门调剂资金余缺，1000万元以下的同业拆出资金审批权及投资业务。
4.证人原财务公司的总经理温某证言，证实中汽三桓公司是1997年由财务公司下属的物贸公司和山东三桓公司共同出资成立的有限责任公司。财务公司通过三桓公司来运作股票，由陈某具体负责这块工作。1998年初，陈某提出要调离财务公司，对其进行离任审计时，物贸公司的经理刘某反映，1997年年底陈某从中汽三桓公司调走150万元。根据财务记账反映，钱款付给了中经信房地产公司。陈某是私自做主用公款买房，其他领导班子成员均不知道。后财务公司找到中经信房地产公司，要求房屋产权属于单位，最后针对陈某已经住进的该套房屋，单位与中经信房地产公司签了购房协议。财务公司要求陈某归还钱款，但直到温某退休，陈某也未归还该笔钱款，该款一直在中汽三桓公司的账上挂着。
5.证人原财务公司副董事长吴某证言，证实财务公司做过股票业务，陈某具体负责此事。公司领导班子未研究过给陈某奖励住房的事情。其不知道陈某用公款买房一事。陈某曾在非正式场合提过打算给领导买房，其觉得不妥没同意，此事也没有在正式会议上研究过。
6.原财务公司副总经理涂某证言，证实陈某是由中国汽车工业总公司推荐到财务公司任总经理助理兼资金部经理，主要负责资金业务工作，包括拆借资金、股票运作。后陈某经人民银行批准被任命为副总经理。财务公司的领导班子和董事会从未研究过给陈某购房，其不知道陈某用公款买房一事。1998年公司效益不好，领导班子决定对全体职工的上一年度的绩效奖金停发。
7.原中汽三桓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刘某证言，证实中汽三桓公司是由物贸公司和山东三桓公司出资成立的，物贸公司占51%的股份。中汽三桓公司主要就是做股票，股票的运作资金都要通过中汽三桓公司来走账。陈某具体负责股票业务。1997年11月下旬，陈某让其从中汽三桓公司在山东的股票卡号上划100万元到中汽三桓公司的账上，刘某问此项资金的用途，陈某答复财务公司有急用，其有权调该笔资金。事后其通过山东三桓公司了解到陈某为让对方同意划这100万元，跟山东三桓公司的人说：财务公司遇到麻烦，需要用这100万元来摆平。这100万是陈某骗过来的。后陈某又以付息的名义从财务公司账上划给中汽三桓公司50万元。同年12月，陈某从中汽三桓公司划出150万元的支票，刘某又问拿这150万元干什么用，陈某答复财务公司的事你不要问。陈某收支票时填错了，刘某给其重新送支票时坚持要把填错的支票交回中汽三桓公司的财务，此时刘某才知道陈某将150万元付给了中经信房地产开发公司。因中经信房地产公司与财务公司有业务往来，所以其也没考虑该钱的实际用途。1998年，对陈某进行离任审计时，温某来问刘某这150万元的情况，并说陈某用此款个人买房子了。温某说陈某没有就此事向其汇报过，领导班子也未研究过此事。
8.原财务公司财务部副经理余某证言，证实1997年12月8日，财务公司支付给中汽三桓公司的50万元系应付的利息款。按规定，陈某负责资金的往来，日常的资金付出由温某审批。从财务管理的角度，财务公司没有让财务部门去监督管理三桓公司的股票业务。
9.原财务公司总经理路某证言，证实1999年对刘某进行离任审计时，刘某提出，1997年陈某以财务公司对陈奖励为名从中汽三桓公司拿走150万元买房，温某当时是知道的，但后来刘某在离任前问温某此事如何处理时，温某又否认公司有对陈某奖励一说。路某找陈某核实情况，陈也说此事其和温某说过。但温某否认，公司的副董事长吴某、财务经理余某讲以前公司有过奖励陈某的说法，但后因资金紧张都没兑现的事。路某认为这件事属遗留问题，纠缠不清，最后决定，由温某继续处理此事。后来路某安排王某去找中经信房地产开发商了解情况，得知当时购房时是看了两套房，陈某和温某一起去看过两次，开发商一直认为是财务公司要买房。路某和王某分析，买房这件事，中汽财务公司应该是知情的。这150万元有一笔50万是财务公司付给山东三桓的利息，还有100万应该本身就是三桓公司账上的钱，这笔钱其实应该是付给山东三桓的利润。所以从经济角度讲，这150万元和中财务公司并没有关系，但陈某是以财务公司名义拿走的，所以由财务公司来处理此事。
10.物贸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王某证言，证实1999年其到物贸公司负责清欠工作时，刘某经常提起陈某买房一事。刘讲陈某从中汽三桓公司拿走150万元支票，由于支票填写错误，陈某拿着错的支票找到刘某，刘某看该支票上收款人是中经信房地产公司就问陈某是不是买房去了，陈不让其管，刘某就给温某打电话请示，温某也讲不让他管，所以刘某就给陈某换了一张新的支票。刘某在公开场合当着温某的面也讲过这些情况，温某也没有否认。刘某还问过王某，陈某是否有资金审批权，王某答复说陈某的审批权是中汽财务公司的，与中汽三桓公司没有关系。王某曾与中经信房地产公司的人接触过，对方说财务公司想买两套房子，公司领导也一起过来看房，当时他们觉得这房子就是财务公司购买的。
11.物贸公司职员张某证言，证实1997年年底，陈某从中汽三桓公司拿走1张支票，由于填写错误，其回来换支票，刘某看支票是付给房地产公司的，所以就给温某打电话。上述情况是张某听公司的人和刘某讲述的。
12.中经信房地产公司副总经理袁某证言，证实1997年陈某找到该公司称其所任职的财务公司准备在XX园小区购买25套房，当时这仅是一个意向。1997年12月30日，陈某付了150万元的支票，购买了1套房，陈某没签购房协议。后陈某的单位来人了解该套房屋的购买情况，1999年底其公司和财务公司补签了购房协议。2002年中汽三桓公司出了允许陈某过户的证明后，其公司给陈某办理了过户手续。
13.原山东三桓实业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杜某证言，证实该公司系中汽三桓公司的股东之一。该公司没有具体参与到中汽三桓公司的经营与管理。陈某和中汽三桓公司是何关系不清楚，其没有说过要奖励陈某。
14.中国新兴建总三公司项目经理朱某证言，证实中经信房地产公司将所收陈某150万元支票用于支付工程款。
15.中国工商银行转账支票、银行进账单、收款收据、中经信房地产开发公司所开发票、记账凭证等书证，证实中汽三桓公司的150万元付给中经信房地产开发公司。
16.财务公司关于奖励政策的相关文件、对陈某的离任审计报告、为解决陈某购房问题形成的相关文件等书证对上述事实予以佐证。

（三）一审判案理由
北京市宣武区人民法院根据上述事实和证据认为：被告人陈某从中汽三桓公司账上划走150万元购房的事实是存在的。但在案的言辞证据在证明陈某如何划走150万元的问题上互相矛盾，中汽三桓公司的财务手续没有显示此款是经何种审批手续后划转的，相关书证亦未证实陈某对中汽三桓公司是否拥有资金调拨权。根据现有证据，陈某是否拥有中汽三桓公司的资金调拨权的事实不清，其划转150万元时是否利用了其本身职务上的便利事实不清。公诉机关指控陈某犯挪用公款罪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不应认定。

（四）一审定案结论
北京市宣武区人民法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六十二条第（三）项之规定，判决如下：
1.被告人陈某无罪。
2.扣押的被告人陈某的房屋所有权证（北京市海淀区XX路西街甲11号6号院702号）、中国建设银行本外币活期储蓄一本通予以退还。

（一）二审诉辩主张
北京市宣武区人民检察院的抗诉意见为：（1）原审被告人陈某系财务公司的副总经理、资金部和投资部的负责人，全权负责财务公司及其下属的中汽三桓公司的股票业务，具有调拨中汽三桓公司资金的权力，陈某划转人民币150万元为自己购房，不仅利用了其在财务公司主管资金、调度的职权，也利用了其在中汽三桓公司实际负责资金调拨的职务之便。原判认为陈某划转涉案资金时是否利用职务便利事实不清，属于认定事实错误；（2）本案关键证人就案件主要事实所作的证言内容基本一致、相互印证，足以证明陈某未经领导同意，私自决定挪用公款用于个人购房的事实，原判仅因证言之间就部分事实证明内容不一致，就得出言辞证据相互矛盾的结论，属于证据采信有误；（3）陈某犯挪用公款罪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而原判宣告陈某无罪，属于适用法律不当。
原审被告人陈某辩解称：从中经信房地产公司购买住房是经过温某同意的，且其没有经手向开发商支付涉案款项，起诉书指控的犯罪事实不成立，其行为不构成犯罪。
原审被告人陈某的辩护人的主要辩护意见为：（1）陈某既不是物贸公司的工作人员，也没有受国有公司委派到物贸公司和中汽三桓公司中从事公务，陈某动用涉案款项的行为没有利用国家工作人员的职务便利；（2）陈某调用涉案款项购买房屋不是其个人行为，温某等人对此知悉和同意；（3）案发时，所购房屋并不属于陈某所有，后房屋过户至陈名下经过了中汽三桓公司的同意；（4）涉案款项不具有刑法意义上的公款性质；（5）财务公司与陈某已就房款和奖励问题达成书面协议并已履行完毕。综上，财务公司与陈某之间的关系属于民事债权债务纠纷，检察机关指控陈某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将涉案款项归个人使用，事实不清，证据不足。

（二）二审事实和证据
二审审理查明的事实和证据与一审相同。

（三）二审判案理由
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认为：原审被告人陈某动用中汽三桓公司资金购买房屋并个人居住和使用的事实客观存在，但公诉机关指控其行为构成犯罪，证据不足。一审法院在现有证据的基础上，对本案作出无罪判决符合法律规定，依法应予维持。检察机关关于原判证据采信和事实认定错误、适用法律不当的抗诉意见和支持抗诉意见，依法不能成立。

（四）二审定案结论
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一）项之规定，裁定如下：
驳回抗诉，维持原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