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部

1.判决书字号
一审判决书：上海市嘉定县人民法院（1992）嘉法经初字第115号。
二审判决书：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1992）沪中经上字第657号。

2.案由：购销合同违约纠纷案。

3.诉讼双方
原告（被上诉人）：上海嘉定南翔矿剂厂。
法定代表人：浦某，厂长。
委托代理人：甘某，嘉定县南翔镇永利村干部。
委托代理人：马永林，嘉定县南翔镇法律服务所法律工作者。
被告（上诉人）：沈阳矿冶研究所。
法定代表人：王某，所长。
委托代理人：韩某，该所高级工程师。
委托代理人：徐永和，沈阳市第三律师事务所律师。
第三人：沈阳市瑞利化工研究所。
法定代表人：孙某，所长。
委托代理人：李某，沈阳市出口商品基地建设公司副总经理。

4.审级：二审。

5.审判机关和审判组织
一审法院：上海市嘉定县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时浩；代理审判员：朱坚军、王佳岭。
二审法院：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赵德明；代理审判员：屠美莉、芩佳欣。

6.审结时间
一审审结时间：1992年6月26日。
二审审结时间：1992年11月24日。

（二）一审诉辩主张

1.原告诉称：1988年，原告经上海彭浦化工厂、嘉定环保局的牵线搭桥，得悉被告需苯二烯膦酸用于外贸出口，遂与被告于1988年9月1日签订了苯二烯膦酸的购销合同。签约后，原告于1989年10月底至1990年11月间，共向被告提供了44吨苯二烯膦酸，货款计105.6万元，运费为7822.81元，以上共计款额为1063822.81元。被告收货后，仅付款974187.85元。此后，被告又以资金周转困难为由，单方提出暂勿发货，致使原告被迫停产、设备搁置不运转，又不能转产其他产品，损失严重。原告请求法院依法判令被告给付尚欠的货款、运费89634.96元，并赔偿经济损失、承担违约金计427625元，案件诉讼费全部由被告承担。

2.被告在答辩中称：原告在履行合同过程中，存在逾期交货和交货数量不足的违约行为，同时，原告生产的苯二烯膦酸外观呈褐色，未达到合同中规定的灰白色标准，并夹有大量红色结块和外来夹杂物，致被告为第三人的技术服务带来了困难。同时，被告已将与原告间的合同转让给了第三人。故被告认为原告方的停产系其生产设备未达到设计指标，不具备生产能力而造成的，被告对原告提出的经济损失不负任何责任。至于尚欠的货款亦应向第三人结算。

3.第三人在答辩中称：原告未按合同规定期限交货，且所供之货存有严重质量问题，第三人供给外商后，外商纷纷提出索赔，第三人曾多次与原告联系，要求其改进质量，但仍未能如愿。故此亦给第三人造成了经济损失。另第三人曾借给原告15万元资金，原告亦一直未归还，而且原告一直未履行1990年5月与第三人所签之合同，此责任应由原告负担。

（三）一审事实和证据
嘉定县人民法院经审理查明：1988年9月1日，原、被告双方签订了一份购销苯二烯膦酸的合同。该合同规定：由原告自1989年1月起至1991年12月止，每月供给被告5至6吨的苯二烯膦酸，每吨单价为2.4万元；产品的包装由原告负责，并代为托运至被告处，运费则由被告负担；付款办法：货到验收合格，由原告10天内办理托收；产品质量标准为灰白色片状或粉状结晶，平均含量大于等于90%，最低不得小于85%。该合同还规定：任何一方违约，则负责赔偿对方经济损失，另加经济损失15%的违约金。签约后，原告因建厂工程无法如期完成，遂于同年11月23日致函被告将交货期变更为1989年5月起供货，被告收函后，未表示任何异议。到期，原告仍因建厂投产脱期而未如期供货，直至1989年10月底方开始供货，对此，原告事先未与被告协商，而被告亦未向原告催要货物、提出异议。之后，自1989年10月底至1991年1月间，原告陆续供给被告计44吨苯二烯膦酸，货款及运费共计1063822.81元，在此期间，原告仍有逾期交货行为，未能按合同规定每月供货5—6吨。被告收到原告所供之货后，未曾在法定期间内就产品数量、质量、交货期等向原告提出书面异议，并将原告所供之货进行再加工后，交由第三人进行了对外销售。同时，被告又要求原告向第三人开出收款发票，原告遂陆续向第三人开出了收款发票，第三人在收到由被告加工的苯二烯膦酸及原告的销售发票后，未表示任何异议，并于1989年6月至1991年5月间，陆续给付了原告货款及运费计974187.85元，尚余货款为89634.96元。1990年12月，原告正准备继续按合同供货时，于同月12日接到了被告的一份电报，该电报称：因资金困难而要求原告暂勿发货。原告接电后，遂按此要求停止了发货。之后，被告却一直未再要求原告发货，致原告厂被迫停产。原告曾多次至被告处要求被告给付货款及洽谈继续履行合同事宜，被告以原告所供之货有质量问题而未与原告达成一致意见。1991年10月8日，原告又将其供货的数量、货款总额、第三人已付款及尚欠货款的情况书面告知了第三人，第三人对此未表示任何异议。嗣后，原告又多次与被告交涉未成，遂起诉至嘉定县人民法院。
以上事实，有原、被告间于1989年9月1日所签之合同及双方间的信件往来、托运单、收款发票等财务结算凭证、有关经办人的陈述笔录等书证为证，事实清楚、证据确实。

（四）一审判案理由
嘉定县人民法院基于上述事实认为：
1.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经济合同法》第五条和第九条关于“订立经济合同，必须贯彻平等互利、协商一致、等价有偿的原则”；“当事人双方依法就经济合同的主要条款经过协商一致，经济合同就成立”的规定，原告与被告在自愿互利、协商一致的基础上签订的购销苯二烯膦酸的合同，符合法律规定，具有法律效力。原、被告均应认真地全面履行合同所规定的义务。
2.根据查证的事实，被告在双方合同履行至1990年12月份时，以资金困难为由要求原告暂勿发货，之后又未再向原告提出继续要货之主张，故被告之行为，系事实上单方终止双方间合同的行为，对此，被告应承担中途退货的违约责任。
3.原、被告间的合同规定交货期为1989年1月，而原告因工厂投产等原因不能按期交货，后虽经被告同意将原定交货期延期至同年5月，但根据法律规定，原告仍不能免除其承担逾期交货的违约责任。5月后，原告仍因上述原因未按期交货，事先亦未与被告协商，对此，应视为原告不能交货，应承担不能交货的违约责任。而在1989年10月至1990年12月间，原告仍有交货数量不足、逾期交货的行为，故仍应承担在此期间的违约责任。综上所述，原告在本案中应承担逾期交货及不能交货的违约责任。
4.关于第三人在本案中的责任：被告在收到原告所供之货后，又进行再加工，而后转交第三人对外进行销售，同时被告又要求原告向第三人开出收款发票，原告未表示异议，并继续向第三人开出了收款发票。而第三人在收到原告开具的发票后，未向原告提出任何异议，并给付了97万多元的货款。故本案中原告要求的货款部分，应由第三人承担。对于第三人在辩称中所述的15万元系借给原告一节，因其在收到原告书面的付款说明后，未表示异议，应视为其已付15万元冲作货款予以了默认。
5.关于原、被告承担违约金的问题：原、被告双方合同中规定：违约方应承担赔偿经济损失的责任，并按经济损失的15%支付违约金。但原、被告所受损失的具体数额无确切方法予以计算，故法院根据实际情况，对违约金按法定违约责任条款判决。双方因原、被告间合同标的物苯二烯膦酸是专用产品，根据《工矿产品购销合同条例》第三十五条第一款第一项、第五项、第三十六条第一款第一项之规定，原、被告应按不能交货部分货款总值、中途退货部分货款总值的10—30%的比例承担违约金。同时，原告还应比照中国人民银行有关延期付款的规定，按逾期交货部分货款总值计算，偿付逾期交货的违约金。嘉定县人民法院在审理中，分别按20%计算双方的违约金。原、被告间各自应承担的违约金冲抵后，被告尚应偿付原告332764.80元的违约金。

（五）一审定案结论
鉴于上述理由，嘉定县人民法院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经济合同法》第六条、第三十二条，《工矿产品购销合同条例》第三十六条第一款第一项、第十五条第一款第一、五项以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一百零六条第一款之规定，判决如下：
1.被告应偿付原告违约金人民币332764.80元。
2.第三人应偿付原告货款人民币89634.96元。
案件受理费10182.60元，由原告负担1867.78元，被告负担6550.69元，第三人负担1764.53元。

（六）二审情况
嘉定县人民法院作出上述判决后，被告不服，并以“被上诉人所供货存在颜色不符合同规定等质量问题，真正违约方系被上诉人，原审法院处理不当”为由，向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
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后认为：上诉人与被上诉人间的购销法律关系应属有效；上诉人未在法定期限内就货物的外观质量提出异议，应视为所收货物的质量符合规定；上诉人单方要求被上诉人停止供货，应承担中途退货的违约责任；被上诉人未按约定的数量和期限供货，亦应承担相应责任；原审第三人对被上诉人开具的收款发票，予以认可，且支付了大部分货款，尚欠货款也应给付；原审法院认定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正确，处理并无不当；上诉人上诉无理，应不予支持。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五十三条第一款第三项及第一百零七条之规定，于1992年11月24日作出如下判决：
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二审案件受理费10182.60元由上诉人负担。

（七）解说
本案是一起工矿产品购销合同违约纠纷案。原、被告双方均有违约行为：原告未按合同约定期限供货，交货数量不足，且在1989年5月至10月间又有不能交货的行为；被告则在合同履行中单方面终止合同。案件事实是清楚的。受诉法院在查明事实的基础上，依法判决原、被告各自承担相应的违约责任，维护了合同的严肃性，是正确的。
本案中，一个重要的问题是确定产品质量是否符合合同的约定，解决这一问题对划分原、被告双方的责任具有重要意义。被告提出，原告所供产品外观呈褐色，未达到合同中规定的灰白色的标准。然而，被告在接到原告所供应的货物后，并未对该产品的质量提出异议，而是对产品进行了再加工，出售给第三人。根据《工矿产品购销合同条例》第十五条第一项规定：“产品的外观和品种、型号、规格、花色不符合合间规定，属供方送货或代运的，需方应在到货后10天内（另有规定或当事人另行商定期限者除外）提出书面异议。”本案当事人双方并未就提出质量异议约定期限，应遵守《工矿产品购销合同条例》规定的期限。因此，被告已过了主张确认质量问题的特殊时效。受诉法院确认原告所交产品符合合同规定是恰当的。
（朱坚军）